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舞狮,如今早已成为大马各类庆典、迎宾与节庆活动中最耀眼的文化象征之一。然而,鲜少有人知道,这项源自中华传统的表演形式,曾经一度被禁止走上街头游行。
打破这道“禁令”的关键人物,正是槟州前首席部长丹斯里许子根博士。他在接受荷兰华人频道《万缘传媒》主持人刘成访问时,回忆起约40年前发生在槟城的一段往事,亲述自己如何“拍胸脯保证”,让舞狮重新走上街头,最终促成震撼全城的“百狮会祥龙”。
许子根坦言,当年社会上确实存在对舞狮文化的排斥声音。一些思想保守、视野狭窄的人认为舞狮敲锣打鼓、在街上游行过于吵闹,因而舞狮一度被禁止在公共道路上进行活动。
“我们一直强调,舞狮是一种文化象征,是很有代表性的艺术形式,没有什么可怕的。”他说。
后来,许子根等人更成功说服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将舞狮包装为大马旅游推广的文化亮点,并由马航主办舞狮赛事,使舞狮文化逐渐获得更广泛的认同。他也指出,其实友族对舞狮表演相当欣赏,只是过去缺乏接触与理解。
当年舞狮被禁止上街游行时,身为丹绒国会议员的许子根立场鲜明,坚决反对相关限制,并下定决心推动舞狮重返街头。他忆述,当时槟州华人大会堂受托筹办一场大型舞狮比赛,地点设在华堂前方,但场地有限,却有多达百支狮团参赛,根本无法同时容纳。
在这样的情况下,狮团必须分批从其他地点步行前往赛场,这无可避免地涉及上街游行,而警方当时对此安排强烈反对。
“我身为该区国会议员,就直接与警方沟通。如果不让狮团出来,那比赛要怎么进行?”他说。
经过讨论,最终达成折衷方案:舞狮队可以走上街头,但不得敲锣打鼓,所有参赛队伍先集合在旧关仔角大操场,再依序前往比赛地点。这项安排虽然有限制,却无形中打破了舞狮不能上街的“禁忌”。
即便如此,警方依然高度紧张,甚至将情况上报给当时的副首相兼内政部长敦慕沙希淡。许子根透露,慕沙希淡是一位开明的领导人,但同样心存顾虑,他唯有亲自向对方保证,舞狮上街不会引发治安问题。
舞狮比赛结束后的农历新年期间,槟州华人大会堂在槟岛市政局体育场举办规模空前的“百狮会祥龙”演出,吸引三四万人到场观赏,座无虚席。
许子根说,当时警方并未派员到场维持秩序,对活动仍存保留态度。他便主动向现场观众呼吁:“我们自己要维持秩序,让警方看到我们是有纪律的。”
结果,长达三小时的演出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事件,现场气氛热烈而和谐。事后,他也顺势对警方表示:“这样看来,也没有理由再继续限制舞狮活动了。”
回顾当年,许子根并不全然否定执法单位的顾虑。他理解,当时狮团多由不同组织设立,彼此之间存在竞争与矛盾,历史上甚至发生过冲突,警方在治安层面自然格外谨慎。
“所以不能完全怪警方要压制舞狮,他们确实有安全考量。”他说。不过,他也指出,正因为面对外界压力,反而促使各方更加团结,共同维护舞狮文化的形象。
如今,舞狮表演与游行早已不再是争议课题,大马与中国更携手提名舞狮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许子根强调,舞狮在大马华人文化中极具代表性,尤其是高难度的高桩舞狮,更曾为大马赢得世界冠军荣誉。
“虽然舞狮源自中国,但高桩舞狮是在大马发展成熟,后来才影响中国及东南亚其他国家。”他说。大马高桩舞狮也在2007年被正式列为国家文物遗产。
在长达一小时的访问中,许子根不仅畅谈舞狮文化,也分享了大马华社、华教、华团、华文报章的发展历程,以及乔治市申遗背后的艰辛过程。他希望透过这样的对话,把东南亚华人的历史经验带到欧洲,让彼此交流、互相启发。
主持人刘成在聆听后深受触动,认为欧洲华人,尤其是荷兰华人群体,可以从大马华人的奋斗历程中,看见“华人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真实写照,并理解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与牺牲。他也直言,大马各族在文化与宗教上的包容性,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谈到乔治市申遗,许子根回忆,当年过程充满挑战。老城区多为永久地契私产,许多业主更重视经济回报,对保留古迹缺乏兴趣,甚至主张拆除,过程中矛盾重重。
“对业主而言,文化是次要的,他们关心的是生计。”他说。
刘成打趣表示,如今这些当年反对者,恐怕反而最该感谢许子根。对此,许子根淡然回应:“后来确实有人来告诉我,我当年说得对。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坚持下来,成功了。”
他也提到,与马六甲联合申遗期间,当地首席部长频繁更替,每换一次领导,他就必须重新解释申遗的重要性,说服对方坚持保留古迹,过程相当耗力。所幸当时获得一批专业人士、建筑师与学者的支持,加上时任首相敦阿都拉及夫人的高度认同,联邦与州之间的协调问题才得以逐步化解。
许子根说,早在研究生时期,他就对槟城的社团、宗祠与老建筑所承载的历史价值深感兴趣。乔治市融合华人、西方与本地文化的建筑风格,是不可复制的文化资产。
“我一直希望,这些古老建筑能被保留下来,成为历史的见证。”正是这份信念,推动他走上申遗之路,也为槟城与乔治市的未来,留下深远而珍贵的文化遗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