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球气候危机加剧与绿色能源竞争白热化的时代背景下,东南亚的砂拉越正悄然推动一场深刻的结构性转型。这个曾被视为资源型边陲的婆罗洲属邦,正以生态为杠杆,重塑自身在国家与区域中的制度角色。
从资源输出地到绿色治理引领者
长期以来,砂拉越是马来西亚的天然气、水电与林产供应地。但联邦政府在财政返还与政策权力上的延宕,迫使砂拉越寻求自我突破。
2018年退出全国执政联盟、组建本地联盟(GPS)后,砂拉越逐步将绿色议题转化为制度实践,展开一系列具有前瞻性的政策举措:
- 推出《碳捕集与储存条例》,首创森林碳权属制度;
- 布局氢能与绿色氨产业,建立区域能源出口网络;
- 联合原住民社区推行“社区碳储计划”,提升基层治理;
- 草拟《碳信用交易法》,谋划建立本地碳市场体系。
这一切的背后,是一个清晰判断:在《马来西亚协议1963》(MA63)长期未获落实之际,绿色治理是实现邦地政策主权的最佳切入点。
绿色议程,亦是制度抗争
与西方国家着重环保价值不同,砂拉越的绿色转型是一场“制度回收”(institutional reclamation)运动,是对联邦集权体制失衡的回应。
砂拉越正借助全球气候政治的浪潮,重新定义地方治理的合法性与能力:
- 建立绿色财政,降低对中央拨款依赖;
- 推动婆罗洲能源走廊计划,强化地缘自主;
- 以碳市场制度强化法治化路径;
- 将自己定位为“生态治理行为体”,重返国际对话平台。
区域共治:婆罗洲绿色战略的延伸
砂拉越的绿色战略并未止步于邦地内部。随着印尼首都迁往努山塔拉、文莱启动能源转型,婆罗洲正在转变为东南亚生态治理的核心岛屿。
砂拉越正主动布局区域合作:
- 与沙巴、印尼加里曼丹探讨绿色合作框架;
- 推动跨境碳交易机制;
- 共同在国际气候谈判中,以“婆罗洲生态共同体”身份发声。
这标志着砂拉越不只是在国家层级争取制度空间,更在区域层级构建一个跨越国界的生态治理网络。
对马来西亚制度的挑战与启示
砂拉越的行动并非分离主义,而是一种“制度现实主义”实践。在联邦长期拖延MA63承诺落实的现实下,边陲属邦只能通过制度创新与主权化路径,保障自身治理的可持续性。
这对马来西亚提出了一个根本性的制度质问:
如果中央依旧维持集权体制、发展口号化、资源集中制,那么边陲的制度试验,或将成为未来国家治理的新范式,甚至潜在的制度替代者。
一个绿色的制度未来
砂拉越的实验表明:
- 未来的发展,不再由中央主导,而由地方引领;
- 绿色转型,不只是环保政策,而是权力结构的重构;
- 联邦架构不应是“资源吸附体”,而应转向“生态联邦主义”。
砂拉越正在通过行动定义:婆罗洲的绿色不仅是自然景观,更是一种新的政治语言。
若东南亚的和平、繁荣与可持续未来需建立在生态治理与区域合作之上,那么,砂拉越今日所推动的制度工程,或将成为整个区域最具前瞻性的政治设计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