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振豪(视数字和咖啡如生命的怡保人,东吴大学政治系硕士,全球民主化、国会立法、选举策略、投票行为和政党政治为专长,曾参与过2024台湾总统立委选举的研究专案,目前在台湾智库从事教育政策相关的研究工作。)

马来西亚宪法第153条文保障了马来人及土著在教育、就业、大学录取和商业执照等领域的特殊地位(kedudukan istimewa),这一共识早在1957年独立之前已被纳入联邦宪法。这些特殊待遇的解释权仅属于国家元首,具体享有者的定义也由其裁定。然而,关于这项特殊地位的讨论从未停止,甚至成为族群对立的主要议题之一。然而,较少有人深入探讨:为何马来人或土著需要特殊待遇?为何他们需要国家的保护?

殖民遗留下的“保护”思维

这种“需要保护”的观念源自英国殖民时期的治理模式。根据东南亚研究学者安东尼·瑞德(Anthony Reid)在《帝国炼金术》(Imperial Alchemy)一书中的分析,这是英国以“保护国”为名,对马来社会进行制度化控制的结果。

在殖民之前,马来半岛被多个苏丹和地方土酋割据,彼此独立,没有类似中国周天子或欧洲神圣罗马帝国那样的象征性统一机制。英国通过“保护”的形式,强化了这些地方势力的权威,包括协助土地管理、提供军事保护,甚至用武力镇压叛乱。与此同时,英国向苏丹和土酋定期支付献金,以换取天然资源的开采权。

在这样的体制下,马来社会被形塑为“需要保护”的群体。这种观念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与马来社会已有的文化逻辑相呼应。早期受印度婆罗门教影响的等级观念,结合伊斯兰教中效忠苏丹与穆斯林团结的信念,使得“保护者与被保护者”成为社会结构的一部分。英国殖民者则进一步将这一结构制度化,并赋予其政治正当性。

殖民体制对马来社会的影响

英国的保护不仅巩固了苏丹和贵族的权力,还让他们接受了基础教育,参与基层政治,甚至享受经济保障。这使得马来权贵逐渐认同英国的殖民体制为“进步的范式”。

然而,随着华人移民的增加,尤其是在商业与资源开发领域的主导地位,马来社会的不安情绪日益高涨。他们向英国寻求更多保护,以确保自己的既得利益不被华人群体取代。这种“保护”思维在二战后依然持续。1946年,马来社会发起反对马来亚联邦的运动,抗议英国计划赋予更多华人公民权。他们的诉求并非独立建国,而是希望英国继续扮演“保护者”的角色,以维护他们的特殊地位。

“零和”格局的形成

长期以来,这种“需要保护”的观念被政党和政治人物利用,逐步演变成法律和政策,并嵌入国家体制,成为马来权贵攫取国家资源的合法性来源。在恶意政治操作下,这种思维进一步强化了“零和格局”:马来人一旦退让,就被视为向非马来人投降;而华人或其他族群若妥协,则被认为是屈服于马来人的压力。

挣脱殖民阴影的必要性

马来西亚独立已有逾60年,然而,相较于早已摆脱殖民枷锁的邻国印尼和越南,我们仍被后殖民阴影所束缚。讨论第153条文或相关政策时,往往仅停留在争辩权利分配的层面,却忽略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如何通过解构殖民遗留下的观念,实现真正的转型正义?

迈向团结与转型正义

转型正义没有固定的答案。在多元族群和宗教共存的马来西亚,马来人的焦虑与不安,或是华人及非马来族群对体制的不满,都不应成为任何一方凌驾他者利益的理由。唯有通过对话,建立彼此的理解,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才能走出历史创伤,实现长期的转型正义。

推动这项任务需要各族人民的共同努力。只有在相互尊重与合作的基础上,马来西亚才能真正摆脱殖民遗产的束缚,迈向更加公平、包容与和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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